文／葉小慧

因應氣候變遷的挑戰，全球各國國家公園正積極探索淨零排放的方法，透過保護和恢復自然棲地等藍碳或綠碳計畫來增加碳匯，同時實施永續性旅遊等減少碳足跡的營運管理做法，以淨零公園或碳中和公園作為氣候行動策略的一環。其中，加拿大班夫國家公園在民間單位主動發起「班夫國家公園2035淨零排放倡議」，加上「班夫國家公園管理計畫（2022）」的推動，正穩步邁向「碳中和公園」目標。

國家公園的挑戰：保護生態同時改善遊客體驗

成立於1885年的加拿大班夫國家公園（Banff National Park），是加拿大第一個國家公園，以其壯觀的洛杉磯山脈、冰川湖泊和野生動物而聞名，班夫更因擁有世界上最重要的化石遺址之一：伯吉斯頁岩（Burgess Shale），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所指定「加拿大洛磯山脈國家公園群」（Canadian Rocky Mountain Parks）世界遺產的七個公園之一。

2019年發生的新冠疫情（Covid-19）讓國家公園成為更熱門的旅遊選擇，加拿大最受歡迎的班夫國家公園因此擠滿了人，每年迎來400萬名甚至更多的遊客，約占加拿大48個國家公園遊客總數的四分之一，讓班夫的野生動物和棲地保護面臨極大壓力，造成的溫室氣體排放量也受到關注。

加拿大國家公園署（Parks Canada Agency）自2018年即有評估顯示，班夫國家公園正面臨幾大挑戰，包括(1)水陸生物棲地品質與連通性的保護和改善、(2)促進森林生態系的生態完整性、(3)更好的識別和管理文化資源，提高遊客數量、(4)促進與原住民社區的尊重和包容關係，以及(5)充分維護加拿大國家公園署的已建資產／基礎設施。而面對氣候變遷帶來的現實轉變，這些挑戰大部分將變得更加艱钜。

民間發起：班夫國家公園2035淨零排放倡議

如何在鼓勵人們到訪的同時保護一個地方呢？一個由當地政府機構（班夫鎮公所）、環保組織以及民營企業合作夥伴於2020年9月組成的聯合團隊，發起「班夫國家公園2035淨零排放倡議」（BANFF NATIONAL PARK NET ZERO 2035 initiative），希望在2035年將班夫國家公園轉變為北美第一個實現淨零排放的地區。

班夫國家公園2035淨零排放倡議指出，根據一項2019年的調查，30%的遊客因擁擠而提前結束了在班夫的行程，20%的遊客因擁擠而決定不再回訪，38%的遊客認為需要針對擁擠問題有更多解方；更令人警惕的是，班夫每位遊客的交通溫室氣體排放量是擁有相近訪客數量的美國錫安國家公園（Zion National Park）的63倍！

該倡議並指出，錫安國家公園與班夫一樣，擁有一個中央山谷，大多數遊客聚集在此，故導致了交通擁擠的問題。20多年前錫安建立了到各個景點的專用接駁巴士服務，結合截距停車場（intercept parking）和隨意上下車（hop-on, hop-off）的服務，錫安成為全球國家公園大眾運輸的領航者。

他們並提出另一個範例：瑞士策馬特國家公園（Zermatt National park），擁有超過50年的統一多元交通系統，包括客運、截距停車、空中交通和接駁巴士，同時讓遊客在市中心的大型步行區域享受休閒。 錫安和策馬特的核心正在於它們各自建立了整合的交通系統，一旦遊客到達中央樞紐，就不再需要自己的私家車，這些大眾運輸解決方案降低了每位遊客的碳足跡，更創造了極受遊客歡迎的體驗。

班夫國家公園2035淨零組織的工作成員、加拿大皇家山大學（Mount Royal University）的生態旅遊和戶外領導力教授Joe Pavelka直言，「很難告訴人們他們不能來參觀，」所以他提倡讓遊客下車，改由公交接駁系統的解決方案，既能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又能緩解擁堵和停車問題，進而改善遊客體驗。

因此，「班夫國家公園2035淨零排放倡議」主要透過一系列的策略和基礎設施的發展與調適，以顯著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尤其是來自交通的排放，因為交通是公園碳足跡的主要來源之一，包括從機場到班夫的客運鐵路服務、行人區和停車管理以及區內採用低碳能源技術的電動巴士等，以創建永續的低排放交通網絡；加拿大基礎設施銀行（Canada Infrastructure Bank, CIB）對該計畫相關低碳基礎設施將提供資金支援。

公眾決定公園管理計畫訂定碳中和公園目標

歷史悠久的班夫國家公園每十年檢討、調整並提出新的十年管理計畫。「班夫國家公園管理計畫」（Banff National Park of Canada Management Plan）2022年版起始於2016年的班夫國家公園年度規劃論壇，由公園的主要利益相關者確定他們偏好的參與方式和新計畫的初步範疇，再由第一階段原住民和公眾參與計畫，集中討論班夫國家公園的願景，基於討論結果草擬新的管理計畫，再由第二階段從公眾、利益相關者和原住民群體獲取對草案計畫的意見。

其中，在氣候變遷議題上的關鍵意見，包括肯定公園制定氣候變遷行動計畫的積極步驟；要求加拿大國家公園署承諾班夫公園應在2030／2035／2050成為「碳中和公園」（carbon neutral park），所有公園道路包括冰原公路應被指定為「碳中和道路」（carbon-neutral roads）。公園管理計畫應包括適用聯邦氣候變遷／永續承諾一致的政策方向和目標；同時要求公園內企業應當遵守更高的強制性標準，包括減少碳排放、使用清潔能源和永續建材、減少和負責任的管理廢物，並消除一次性塑膠等。

值得注意的是，公眾意見當中將保護公園的真實性、特色和荒野做為決策考量因素，因此公園內活動應以自然為基礎，不允許額外大型活動，同時不應再允許大規模建造景點或新的交通基礎設施，例如道路或纜車。

班夫公園負責人Sal Rasheed在班夫國家公園管理計畫公布之後公開表示，加拿大國家公園署車隊將會部分使用電動或混合動力汽車，並減少建築物的能源使用，「對於遊客的增加，會以有效和高效的方式將人們帶到正確的地方。」但他也指出，2022年的公園管理計畫中沒有班夫鎮到洛磯山滑雪場建造纜車的規劃，同時不會在荒野中建造新的商業設施。

班夫國家公園管理計畫中的氣候變遷行動計畫

加拿大國家公園署正式於2022年提出了九大關鍵戰略，除了延續此前管理計畫的六項：保護自然和文化資源、提供臨場真實體驗、與加拿大民眾溝通、管理開發、區域連動性和景觀，以及管理公園社區外，另有三項戰略是此次計畫新增：氣候變遷、以永續方式移動人口以及加強原住民關係，特別是氣候變遷視角在公園管理方法中的應用，訂定有氣候變遷行動計畫。

UK National Parks Net Zero Targets 班夫國家公園管理計畫中擬定，氣候變遷戰略有四個目標，第一個是科學與數據化，瞭解與適應氣候變遷對公園資源、營運、資產和遊客的影響。例如2023年確定公園的碳封存能力；2024年確定對公園影響最重要的氣候變遷屬性，如凍土減少、冬季縮短、極端天氣事件、水流變化等，以利開展風險評估；同時監測溫度、降水／積雪量、河流流量、高山範圍（包括冰川消融）、野生動物對高山地區的利用……；2024年底完成加拿大國家公園署車輛和公園設施溫室氣體排放的基線清單；到2025年則完成氣候變遷風險評估，確定保護優先事項。

第二個目標是將氣候變遷因素納入班夫國家公園的規劃、營運和決策之中。於2024年制定氣候變遷背景下有效決策的指導原則；主要管理人員和設施維護／營運的員工都能對加拿大公園的氣候變遷調適框架和綠色採購有基本的瞭解；2024年每個社區或旅館以及白天使用頻率高的地區都將制定應急準備計畫；將參與跨境活動，以協調保護生物多樣性和應對氣候變遷的努力。

第三個目標是減少加拿大國家公園署在班夫的營運碳足跡。於2024年完成班夫國家公園氣候變遷行動計畫，同時制定相關目標的時間表和策略，包含：

(1) 制訂和推行「環保工地」政策，包括建築廢物管理和辦公室／工地回收；

(2) 電網年用電量100%來自現場生產的可再生能源或清潔能源；

(3) 通過將75%的輕型行政車隊改為零排放車輛或混合動力車，減少園區對第一類和第二類溫室氣體排放的貢獻；

(4) 在2021年的基礎上減少25%的非危險運營廢物；

(5) 符合加拿大公園部門永續發展戰略的其他目標（如適用）。

(6) 每5年審查和更新一次計畫，必要時可更頻繁地進行審查和更新。

第四個目標則是著重於教育和宣傳，讓公園員工、公眾和利益相關者更瞭解氣候變遷、永續發展以及他們如何採取行動。其中包含分享班夫的氣候變遷影響研究，且2024年減少廢物的作法將納入公園工作人員、經營者和承包商的教育計畫，班夫也會定期為所有公園員工提供公園內回收政策的培訓。

美國綠色公園計畫中的淨零公園

除了加拿大班夫國家公園，美國國家公園署（USNPS）於2012年提出「綠色公園」（Green Parks）概念，於2023年正式提出「綠色公園計畫」（Green Parks Plan）並推動淨零公園（net-zero park），包括以下特點：(1)將溫室氣體排放減少至盡可能接近零，並用等量的可再生能源平衡剩餘排放；(2)只消耗與其生產量相當的能源；(3)在水資源供應和需求之間實現永續的平衡；(4)消除送往垃圾掩埋場的廢物。同時訂定以2008年碳排為基準、於2045年實現零排放的目標；並通過資產修復和自然復原計畫保持或增加淨碳儲存。

例如在蘇必略湖的五個國家公園開啟了「脫碳公園」（Decarbonize the parks）計畫。大波特奇國家紀念碑（Grand Portage National Monument）和皇家島國家公園（Isle Royale National Park）是正在進行的兩個地點。公園計畫包括國家紀念碑開發可再生電網選項，依靠太陽能或風能等可再生能源來發電；皇家島國家公園用空氣源熱泵升級員工住房，以更有效的加熱和冷卻建築物，降低總成本。

麥肯錫在其全球分析報告：「淨零轉型的代價與轉機」中強調，到2050年實現淨零排放將需要各個領域的變革，包括能源、交通和土地使用。國家公園因擁有廣闊的自然景觀，可以通過加強碳封存、採用可再生能源和在其運營中促進永續實踐，為這些努力做出重大貢獻。

資料來源：

1. 班夫國家公園2035淨零排放倡議（BANFF NATIONAL PARK NET ZERO 2035 initiative），2020年9月。

2. 窒息自然：保護班夫國家公園的鬥爭（Smother Nature: The struggle to protect Banff National Park, Canadian Geographic）by Ryan Stuart，《加拿大地理》雜誌，2021年7月29日。

3. 班夫國家公園管理計畫2022（Banff National Park of Canada Management Plan, 2022），2022年8月。

4. 加拿大國家公園管理計畫公眾與原住民團體的「我們聽到了什麼（What We Heard）」報告，加拿大國家公園署，2019年。

5. 班夫國家公園計畫關注氣候變化、交通、土著關係（Banff National Park plan focuses on climate change, traffic, Indigenous relations），加拿大CTV電視網，2022年8月27日。

6. 美國國家公園署綠色公園計畫第三版，美國國家公園署，2023年。

7. 脫碳公園：蘇必略湖區國家公園邁向淨零排放（Decarbonize the parks: National Parks on Lake Superior move towards net-zero emissions） by Pam Wright，Quetico Superior Foundation 新聞，2024年3月27日。

8. 麥肯錫公司分析報告：淨零轉型的代價與轉機（The net-zero transition: What it would cost, what it could bring），McKinsey & Company，20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