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 文：薄雪草
圖片提供：薄雪草
|
你真的知道春天嗎？我以為你是熟知的。
於是，忍不住繼續問你，你閱讀一座山了嗎？你在山中閱讀了春天嗎？
春天也許就在山間之桂竹筍萌竄的競逐中流轉；也許就在墜滿桐花的山徑上，輕踮著步伐向前；也許，正為殼斗科森林的樹梢披上一襲鵝黃；也許正隨著大錦蘭與羊角藤帶著長毛的種子遠行及安頓；也許，就在某條螢火蟲出沒的小徑，靜靜解讀幽微的神祕燈語…。
我在苗栗山間，雪霸國家公園園內，一個以兩株松樹命名的小地方，諦聽著大冠鷲在晴日山谷間翱翔，悠揚的親子對話；在晨間的某條步道半途，凝視著血藤綻放如鳥喙的深紫色花朵；而在初春即已完成婚配的小葉桑，此時紅紫的熟果引來林間飛羽集體出巡，枝椏震動間，或輕吟晨光禮讚、或高談闊論。
我也不斷詰問著自己，你真的知道春天嗎？
只聽見春風摩娑著赤楊的綠葉，窸索著若有似無的回答。
當我憑欄靜觀，團團樹冠如何以綠系色澤彩繪，和諧中繽紛了四月山畫；小咕嚕和小瑀魚不約而同脫了鞋，隨阿德走進林蔭草地探險；在葉尖翻找金花蟲、小蚱蜢，也對黃花酢漿草成熟蒴果出其不意的迸散，感到驚愕。
小瑀魚低頭收集著赤楊掉落的宿存果實，拾級撿拾逐日乾癟的櫻花漿果；小咕嚕俯身採收著蛇莓，並跟隨著想像帶領，將阿德剛雕刻好的小獨木舟塗佈了紅色的漿汁。
梅園村靜候夜幕低垂，莫氏樹蛙伴著流水聲唱了一整夜的戀歌，鴟鴞就在不遠的高處低沉嗥哮，而夜色中寒涼帶著甘甜與清芬的氣息，是開啟春天嗅覺記憶的鎖匙。
春天，也許就寄寓在山間突如其來的一陣雨絲翩落，在帳外弄出的細碎音聲；也許就在雲霧中聚了又去，捉弄森林的轉瞬；也許，就隨筒鳥的敲竹筒聲，在谷地間迴盪著空靈，當它困乏了，就隨露水停棲在草葉間，等待明朝晨光邀集，再度隨風輕舞。
你真的知道春天嗎？我自知有許多的不知道。關於辨認的諸多盲點，雖感惶惑，但是不心急。繼續伴著輕風踏行，隨著生命訊息的流動，捕捉春天思維的投遞，我深信這門功課，值得用一生的時間，細細展讀、慢慢追索。
